孤山不寐

【铠约 | 饭与乌托邦】一天

铠约|饭与乌托邦5.20.20：00

上一棒 @是熊摸鱼呀 

下一棒 @煤油桃 

海都neta德国。

愿我笔下的他们拥有真挚且温柔的灵魂，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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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寅时。

    除了高超的狙击技巧，百里守约还有个在队里人尽皆知的独门绝技，那就是准到令人发指的生物钟。

    不等夜里值守的士兵五更擂鼓，他便会在寅时刚过一刻后准时醒来，精神焕发地准备迎接一天的训练或者任务，无论寒暑，不分休沐。

 

    队友们试图将这门绝技归结于血脉天赋。但当他们看到假日里也会被兄长抓起来的百里玄策顶着两个深深的熊猫眼和冲天的怨气出现在校场后，他们便将这个猜测给咽回了肚子里。

    果然，还得是百里守约。只能是百里守约。

 

    寅时一刻，百里守约照常睁开了眼。在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征战过后，他们的小队终于迎来了难能可贵的休沐。不用训练的日子总是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望着营帐的顶棚发了会儿呆，脑海里闪过了胞弟挂着浓浓倦色的脸，到底还是打消了去把他也叫起床的念头。

 

    百里守约兀自起身披衣，掀开了营帐的帘子。戈壁的天亮得很早，旷远而凉爽的晨风掠过天底迎面吹来，初醒的迷蒙就这样在风中烟消云散。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空荡的校场上站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铠。神秘的异域人，神出鬼没的战友。但在这些广为人知的外在评价之后，百里守约还擅自给他添加了一些隐秘的、无人知晓的标签。

 

    刀剑无眼，战场无情。在那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无数个生死与共的瞬间，他们两人只有背倚对方，才杀出了一片生天。

 

    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对方似有所察，将凝望天空的视线收回来，转身看向了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那已经穿戴得一丝不苟的好战友微笑着冲他颔了颔首。

 

    “早安。”

 

    百里守约愣了一下，继而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在新的一天伊始，能看到铠那张特别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不失为一个美好的开端。

 

    他举起手，轻轻朝对方挥了挥。

 

    “早安，阿铠。”

02.

 

    辰时。

    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也活该有小灶开。趁着凌晨的营地暂且还悄无一人，保持着超乎寻常良好作息的两人理所应当在小厨房正大光明地开小灶，很难不让人怀疑铠就是为了攀上这一口，才把作息调至跟百里守约同步的。

 

    百里守约于厨艺方面的天赋是仅次于他生物钟的另一个神话。但较之那令人发指的作息，这项天赋显然在营中更加受人欢迎。毕竟，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了缺油少米的塞外，但民以食为天，试问谁又不想拥有更加丰富的味觉体验呢？

 

    当然，对于百里守约这项天赋的猜测，照旧是曾有血脉说荣登榜首的。不管百里玄策愿不愿意，也一定要被抓出来进行一番拉踩。最终众人依然得出了那真理一般的七个字——还得是百里守约。

 

    刚好前几日庆功宴还剩了些碎肉，用来做一碗生汆面还是绰绰有余的。百里守约是土生土长的长城人，这项西北塞外最寻常不过的吃食是他的拿手好戏。揉面压片，切肉和丸，调味增香，一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即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异域人并不太好意思吃白食，也只会发觉现在插手无异于给对方帮倒忙。

 

    等到那碗喷香扑鼻的面汤端上桌后，彻夜研读战报的统领们的营帐中唯一亮着的那一盏灯也熄灭了。铠很委婉地询问过百里守约，用不用将他的弟弟和统领们都叫过来，对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木兰姐应该累坏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至于玄策……可不能惯着他。”

 

    铠不置可否，低头抿了一口肉汤。既然做兄长的都这么说了，他也乐得和百里守约独处。

 

    两人在最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各自品尝着一碗寻常早餐。也只有在这再普通不过的一日三餐中，身在长城多年的战士才能暂且忘却手上陈年的伤痕与洗不尽的血腥气，褪去战场的萧杀与刀剑兵戈的寒芒，彻彻底底重返人间。

 

    早餐用毕，去哪里度过这一天的休沐却成了值得思考的问题。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休沐属实是一件非常犯难的事。在身心都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和作战后，对于休息的渴望也被压制到了最低程度，他们的潜意识已经不容许他们做出什么浪费光阴的事了。所以在这之前的很多个休沐，他们都是在靶场和训练用木桩处消磨时间的。

      “老地方？”

 

    铠又陪着百里守约在校场站了片刻。此时的校场已经有了些稀稀拉拉的士兵，三三两两结伴成队，嬉笑声隔着很远都听得见。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像是往镇里去的。

 

    百里守约顿时来了兴趣。正待上前询问，他却蓦地想起来前几日刚回到关内时，玄策曾兴致勃勃地告诉他，镇上马上就要开始庆祝元夏的到来了，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03.

 

    午时。

 

    从长城守卫军的驻地到关内镇上共有六十里的距离。在不赶趟的情况下，骑马两个时辰足矣。铠和百里守约到达目的地时正好午时过两刻，小镇上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今日正当好是夏至，节日的气氛四溢于镇上的每一寸空气中。欢笑的年轻姑娘捧着夏至糕四散奔走，正值青壮年的男人就在街边比试跳高跳远，呼号声响彻云霄。荒凉的西北难得能够见到鲜艳的花，节日时除外。那些与昏黄沙幕格格不入的色彩能够点亮每一个看到此情此景之人的眼，即使是生杀予夺的战士也不例外。

 

    “比我想象中更加热闹。”

 

    百里守约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在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原本他是没指望铠会同意的。异域人即使失去了记忆也知道自己这独特的容貌会十分引人注目，平日里除了上战场哪里都不会去，更何况是往民众最多的地方钻。再者，百里守约和他相处这么久，到底还是摸清了几分他的性子，他并不认为铠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可谁知，寡言的异域人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铠看起来坦然自若，哪怕身边镇上居民那新奇的目光都快黏在了他身上，他的面容却依旧平和。只是，从踏入镇上开始，他似乎就一直紧紧地和百里守约站在一起，连一丝空隙都未曾留出。

  

    “哎呀。”

 

    百里守约怎么会发觉不了呢？他扭过头，肩膀可疑地抖动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促狭。

 

    “阿铠不用勉强也可以的。”

 

    铠没吱声，微微垂着头，看不太清表情。百里守约偷偷地斜睨着他，只见他的耳尖似乎红了一片。

 

    他突然就很有了些罪恶感。铠显然是为了他才一口答应来这和他个性格格不入的地方，现在生出促狭心思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他越想越觉得愧疚，索性一把牵过对方的手，在对方有些错愕地扭头看过来时，报以粲然一笑。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铠愣了一下，唇角慢慢地往上勾了勾。异域人的面孔深邃俊美，佐以淡淡的一点笑容就足够熠熠生辉。

 

    “没关系。”

 

    他回答道，耳尖的红霞还没有彻底消下去。

 

    百里守约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原来在战场上宛如煞神附身的好战友，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崇敬，再到现在觉得可爱。这一系列无意识的心态变化令他蓦然意识到，他可能陷得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深。

 

    正想着，眼前倏地漫过一片阴影。百里守约猛一回神，却见眼前正站着一个乖巧的小姑娘。小姑娘约莫八九岁的年纪，一双眼睛鹿一般灵动，手中捧着一盘嫩黄色的夏至糕，被精心做成了鲜花的形状。

 

    百里守约冲她眨了眨眼。小姑娘并未言语，只是有些扭捏地微微偏了偏头，奉上了手中的瓷盘。

 

    “嗯？是想让我们品尝吗？”

 

    混血青年的兽耳轻轻一抖，笑得眉眼弯弯。小姑娘的两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懂得欣赏貌美的人。在百里守约伸手拿走了一瓣夏至糕后，她匆匆地跑回了街旁一位妇人的身边。青年们的视线随之而至，而那位妇人只是冲他们报以友好的一笑。

 

    “送给长城守卫军的将士。”

    妇人不大不小的声音隔着窄窄的街道传递过来，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广场。百里守约这才发现，先前走在前面的战友们已经跟镇上的居民打成了一片，聚集在广场上又唱又跳，好不快活。人们向肩戴凤鸟标志的守卫军战士献上最诚挚的感谢，正因有了他们在荒原里的一次次征战，小镇的生活才会一直平稳安定。

  

    铠正凝望着那载歌载舞的景象，被身边人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嘴糕点。夏至糕清甜不腻，即使远不如国都长安的名门旺铺用料做工精致，但其中却包含了一份永不会褪色的心意。

 

    他转过头，百里守约也正笑着看他。赤色和蓝色在视线的碰撞中交相辉映，他看到了对方眼底未曾熄灭片刻的燎原烈火。相识这样久，这是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百里守约为之坚守的信念正从火焰中破土而出，那是支撑着他站在长城之上的理由。

 

    “你看，阿铠。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

 

    铠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想，支撑着他留在长城的理由，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一样明晰。

 

04.

 

    酉时。

 

    百里守约和铠很快就被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发现了。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对于能在节日的镇上看到作风如此严谨的两人而感到新奇。但一码归一码，他们之间又有谁不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呢？所以士兵们很快就强行让这两人一起融入了他们的狂欢，美名其曰“来都来了”。

 

    镇上男人们之间的比试对于经历了严苛训练的将士而言就如同儿戏一般轻松。比赛到最后，围着他们看热闹的镇民越来越多，还站在擂台上的反而只剩下了自己人。在中途就被人群冲散的铠一路切瓜劈菜般来到首擂之后，这才发现对面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耶？”

 

    百里守约眉峰一挑，对于才刚分别几分钟的好战友这么快又再次相见这件事感到些许诧异。但他很快笑了，赤色的眸流动着鲜亮的血色。

 

    “其实我还挺期待和阿铠比试一下。点到为止，嗯？”

 

    铠回以一个微笑，立刀于身侧，很明显是同意了。

 

    那日在镇上的长城守卫军将士回去后都奔走相告，声称他们看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错过简直血亏。同样作为花木兰手下的得力干将，两人明显势均力敌，只是到底定位不同。一位狙击手与一位战士，一位混血魔种与一位异国来客。只见赤色的AWP熔岩子弹如火似焰，莹蓝的魔道法术粒子冲天而起，无一不是气势磅礴而一击制胜的独门绝技。百里守约的身形灵动，铠的法术影响范围也极大，两人僵持不下许久，最终还是半空中找准了时机的狙击手险胜一筹。

 

    尖啸的子弹擦着铠的侧脸飞过，深深地射进了砖石铺就的街道里，却甚至没有划破他的皮肤。即使是这样精彩的对决，依然在“点到为止”的范畴内。

 

    面对着众人的欢呼，百里守约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回了铠身侧，替他辩解一句：“长城的破灭刀锋不擅长切磋，只擅长杀敌。”

 

    他其实并没有给铠找台阶下。在整个比试的过程里，他能感觉到他的好战友十分努力地把在战场上对待敌人时的杀意敛进魔铠中，小心翼翼不越雷池半步。

 

    他的法术只适合厮杀，他不想伤到百里守约。

 

    暮色微微西沉，年轻的士兵们向镇民一一拜别，意犹未尽地踏上了归途。夏至即将结束，往后每一日都将迎接更加炫目的烈阳，但长城的将士不会畏惧。

 

    铠和百里守约是最后才到，但却是最先离开的。虽然昨日花木兰就给他们下达了好好放松一下的命令，但百里守约到底还是担心队长一个人会力不从心。

 

    白日里灼热的风逐渐褪去温度。百里守约刻意放慢了马速，与铠并肩而行。

 

    “今天开心吗？”

 

    他笑着问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来长城三年有余，这是铠头一次和他一起单独到镇上参加元夏的庆典。

  

    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其实百里守约猜得没有错，他确实不太喜欢人多嘴杂的环境。但那始终站在他身边的人就像一团耀眼而又不灼烫的火焰，只要靠近他，就会变得很心安。

 

    于是他回答道：“能看见你，就很开心。”

 

    白发的混血青年明显愣了一下，急速掠过的风吹乱了他的鬓发。片刻后，他突然扬鞭加快了马速，颇有些像落荒而逃。

 

    怎么办呢？百里守约想。他好像不得不下决心了。

05.

    子时。

    月亮已经高高倒悬于夜空，银白的月牙偶有让几缕黑色细云所掩盖的时候，大地的影子便显得影影绰绰。百里守约在即将换防的最后五分钟登上了烽火台，拎着他的枪悄无声息地站进了火把的阴影内。他咬着一节腕带，驾轻就熟地往自己的左手上绑护腕，压根没有给紧随其后的人任何可乘之机。

 

    纵使铠已经察言观色很久，那句“需要帮忙吗”到底还是在对方过于迅猛的动作里咽回了肚子。他低下头，沉默着检查身上的装备，呼出的热气在干冷的空气中氤氲出一团白雾。

 

    穿戴整齐过后，百里守约这才步入火光之下，不出意外地在将要与他交接的同僚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讶异。对方下意识地四顾片刻，直到看到仍站在阴影里的铠时，这才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略有些尴尬的笑：“是守约和铠呀。你们过来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混血青年笑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回到城墙内自己的部队中待命了。

    “辛苦了。”

 

    其实，最辛苦的合该是他们。原本今晚不该他们两人当值，但花木兰在解读战报后神情骤然严肃起来，二话不说指给了他们今晚这个临时的任务。

 

    远处隐隐传来了换防的喧嚣。两人动作相当一致地将各自武器紧缚于身后，福至心灵一般抬头对视一眼，又一齐望向了远处那无法被火光所照耀的，隐藏在黑暗里的荒原。

 

    花木兰是个相当敏锐的人。作为长城守卫军的统领，她对于战报的解读和预判准确率达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以至于在每一日的“宣判”过后，长城的士兵们偶尔会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垂头丧气。

 

    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他们都是肩负家国重任，经过万里挑一才入围的忠贞勇猛之人。他们必须站在这里。

    今夜不会是个太平夜。

 

    百里守约凝视着黑暗里的荒原，有些无奈地轻声叹息。原本他今晚有话要同铠讲的，那是他酝酿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排解完心理和生理上的千难险阻才下定的决心，但却偏偏接到了警戒任务。

 

    他已经不止一次下决心了。可原先每次他要开口时，不是魔种突袭，就是来了临时任务。好像苍天都在阻止他向自己的好战友剖析心意。

    实在是邪门。从不信鬼神的混血青年在心中琢磨，不然还是抽空去庙里拜一拜吧。

 

    原先站岗的士兵已经离开，铠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同百里守约并肩而立。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就像以往无数个相处的瞬间那样，眼底干干净净，只能装敛当下。

    就比如现在，他的眼中是那漆黑的荒原。

 

    他们足够默契，足够亲密，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战友的关系之上。在那双平静的眼中，百里守约看不见他真实的情绪。所以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今夜他真的将未能表达的心意袒露给铠，这个处变不惊的异域人究竟会作何反应呢？

 

    他本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而忐忑不安的。可现在，铠站在他身边，他突然就有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自信。

 

    荒原的深处传来了沉闷的响动。随着夜色更深，蠢蠢欲动的魔种们到底是按耐不住了。烽烟渐次点燃，守卫军集合的号令响彻营地，在这一片嘈杂之中，百里守约转过头，十分认真地对上铠那双湛蓝的眼睛。

 

    “等这次出征回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城门大开，先遣部队整齐的步伐将玉门的关隘都给震得隆隆响。百里守约听到了浑厚绵长的号角声从城墙的另一头传来，那是催促他们集合出发的信号。

 

    铠没有看他，轻轻“嗯”了一声，反应似乎很平淡。如果百里守约再观察得仔细一些，一定能发现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异域人总是轻轻皱起的眉头舒展了开，面容上那些冷峻的线条骤然柔和下来，好像在隐隐地笑着。

 

    但是，一向洞察力惊人的狙击手这回破天荒没有看清对方掩藏在阴影下的表情。他发间的兽耳微微一动，清俊的面孔在显现出些许诧异的同时，也露出了再难掩饰的笑意。

 

    “不好奇吗？说不定是我爱你呢？”

 

    铠最后确认了一遍装备的完好无损。月亮恰当好处地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他的魔刀刀尖在银白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这个有着一头月光般浅色调长发的异域人回过头，于是百里守约在对方那张朝夕与共却仍不减最初惊为天人容貌的脸上，看到了真切的、明亮的笑。

 

    “那说不定，不用等到这次战役结束。”

 

    异域人缓缓开口。银蓝的发在百里守约眼前如月色倾泻流淌，转瞬即逝。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朝着城墙外的荒原高高跃起，刀尖闪烁的光有些刺眼。

 

    百里守约不知道他是否应该感谢血脉所带来的异于常人的听力。他听到对方裹挟在风中的低沉声音从半空传来，含着笑，很轻，却很清晰。那并非中原大地的语言，或许来源于他那仅存的，有关遥远海都的破碎记忆。

 

    “……Ich liebe dich。”

 

    他的语气缱绻异常，个中蕴意丝毫不逊于向来以含蓄却情深似海而著称的中原语言。在这句话之后，他飞身跃下城墙，像一阵恣意而势不可挡的风，誓要将进犯长城的邪祟尽数撕碎。

 

    百里守约愣了愣。他其实听不懂海都的语言，但语言背后所想要表达的情绪永远是相通的。更何况，他们可是长城上公认的心有灵犀，又如何会不能理解对方的心意呢？

 

    混血青年的眼眸中慢慢地聚集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血色翻涌其中，在这双眼目之所及之处，邪祟无处遁形。

 

    “嗳。”

 

    他眯起眼，认真地歪头思考了片刻。

    “好像被抢先了啊。”

 

06.

    翌日。

    新的一天已经来临，却说那人间百态，苦乐酸辛爱恨贪嗔，即使是在遥远边陲的长城，也将不停上演。

    众生自有众生心。

    只有百里守约知道，当太阳升起之时，在长城的荒原一角，开出了坚韧的花。